縢秀星被分配到刑事課一系是在標本事件之後，正是狡嚙的PSYCHO-PASS惡化、降職成為執行官一事過後沒多久。
部下佐佐山的犧牲、以及同僚狡嚙的豹變，這些本就讓宜野座的心情倍感沉重，而縢的加入無疑是雪上加霜。


宜野座真的是無法理解。分明是自己提出了執行官任職的申請，縢在進入一系之後卻顯得完全沒有幹勁。總要等快遲到了才磨磨蹭蹭地打著哈欠進入辦公室，待命的時候則不是拼命地打遊戲、就是擺弄自己桌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怪獸模型。對縢來說，工作大概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兒吧。基於此，宜野座也始終沒有下定決心要分配出警任務給他。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想。抱著半吊子的覺悟去面對那些一不留神就要死要活的潛在犯，即便是同樣身為潛在犯的縢，也難保不丟了性命。刑事課一系常年人手緊缺，他可不希望就這麼白白派個新人去送死。哪怕這個新人整天嘻嘻哈哈不幹正事，表情裡還明顯透露出對這樣的生活、或者說是對自己的厭惡情緒。


作為上司，宜野座應該是有必要去找他好好談一談的；但作為訓狗師，他覺得這也許是多此一舉。他並沒有非得和這些獵犬構建起良好人際關係不可的理由。
本身，宜野座就對這種輕浮又隨便的作風很看不慣，再加之對方似乎也反感他那容易較真的性格，即便很快就和其他執行官打成了一片，也始終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那麼也好，順其自然。






接到中央公園區域精神壓力上升的警報時，宜野座正在看一份報告書。當值的執行官是六合塚以及縢。
作為監視官，他立即對六合塚下達了出發的指令。這是最近一貫的事了，誰都沒有在意。


感應門自動開啟，只差一步就要走出辦公室。
縢突然把座椅轉了過來叫住他，[宜野座監視官，]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這麼直接的眼神看著宜野座，[我不用去現場嗎？]
語氣是調侃的語氣，但不知為何，宜野座覺得他是認真的。他們僵持了兩秒。


[跟上來。]




找到那個令區域精神壓力上升的罪魁禍首並沒有花費他們多大的工夫。
雖說已是入冬時節，但氣溫還未真正降下來，人們的穿著也好、舉止也好，都仍略顯從容。而在這樣的人群中，唯獨有一名男子穿著厚實的長大衣，圍巾口罩全副武裝，神經質地盯著過往行人看來看去。真是想不發現都難。
制服他的過程也算順利。雖然最初上前的時候宜野座險些被他猛然刺出的匕首劃傷，但因縢的及時介入，事情很快就解決了。
比較出乎宜野座意料的是，縢雖然平時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身手確實很不錯，反應敏捷、動作靈活，同時又不失力道，也難怪SIBYL系統會推介他成為一系的執行官了。


吩咐六合塚將那名男子帶上押送車之後，宜野座便轉身去叫縢。方才出色完成了自己首次出警任務的縢此刻正坐在不遠處廣場的臺階上。宜野座走近了才發現，他低著頭在檢查自己左前臂的刀傷。應該是先前格擋時不當心掛的彩，所幸傷口並不深。


注意到宜野座的靠近，縢抬了頭。但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在自己面前兩步外停下的上司，似乎在等著對方主動開口。
於是宜野座交代了一句[回去再讓唐之杜或者其他醫療人員看一下。緊急處理做完了的話就回去了]，轉身準備離開。


[請問這算什麼意思宜野座監視官～？]


尾音慵懶地拖長上揚，將句子主人的不滿情緒一表無遺。
宜野座當然也聽出了縢是話中帶刺。但在他看來，這未免有些無理取鬧了，他可沒空聽人發牢騷。
略微轉過身來側目回去，一字一頓道，[就是字面的意思，縢執行官。]
[啊真是的真是的，]聳肩道，[不說救你一命，好歹我也是危急時刻幫了你一把吧，現在卻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這就是所謂精英的態度嗎～]
[“多謝”。那現在你可以跟我回去了嗎。]
得到如此回答，縢驀地收起之前誇張的表現，慢慢皺起了眉頭。時近黃昏，從側面照射過來的夕照令他的半邊表情都暗下來。
[……所以我說，你們這些精英實在是……]
或許是判斷出沒有繼續聽的必要，宜野座沒等他說完就擅自邁開了步伐。說到一半的句子便一下子斷裂開來，縢抬高了嗓音。


[說得也是！像你這種被SIBYL系統認可、眷顧的乖寶寶，怎麼會明白我們這種人的感受呢！]
[在矯正所待了足足15年，一直被人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被告知自己不可能擁有除此之外的未來……我已經受够了這種居高臨下的目光、態度、口氣！]
[說到底，你也不過就是像關心狗一樣，高興了隨口一問，反正重要的是怎樣讓我為你賣命嘛。既然這樣，你大可不必，]
[工作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用不著你來假惺惺！]
[老實跟你說吧，我會做執行官，只不過是因為能從那裡逃出來而已，維護正義？維持秩序？別說笑了！執行官能有幾個是有這種想法的！]
[跟你們這些精英共事什麼的，我真是光想想就要吐——]


宜野座的步子一點點慢下來，終於在這一刻停住。
他打斷對方似乎還要繼續的高談闊論，聲音是一貫的冷靜沒有起伏。


他說啊，沒錯，你的感受我是不懂。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懂。


[即便不是SIBYL管理下的這個年代，每個人也一定都背負著別人永遠無法理解的東西，可能很痛苦，可能很沉重，但也正因為只有自己懂才有它存在的價值。]
夕陽的逐漸西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也帶來入夜的涼氣。他頓了頓，呼出一片白霧。
[……我不否認我的某些言行是出自工作的需要。但我絕無在其中摻雜蔑視他人人格的意圖。只不過我們分處上司與下屬的立場，這一點你不得不接受。]
[執行官的工作，也許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自由、或許比你預料的還倒你胃口，]
[但你要知道，SIBYL最多是為你提供可能性，而接受了這種可能性的人是你。事到如今才遷怒于SIBYL、遷怒于我，只能說你仍舊只是個一味知道逃避的懦夫而已。]
宜野座始終沒有重新轉過身來，甚至連臉都沒有側過分毫。他淡淡地下結論，一字一句異常清晰。


[——這就是你自己選擇的工作。我可不想聽到後悔什麼的。]


說罷他逕自離開。這一次，他再沒有停下來。








一年之後在為新人監視官所開的歡迎會上，縢如此回憶起自己的“初陣”。
[……當時的宜野先生……氣場真不是蓋的……]他搖搖晃晃地打著酒嗝如是說。


按道理來講，這種東西當事人應該是很羞於啟齒的，但或許是酒精發揮了作用，酒量很差的縢沒多久就把自己的黑歷史一股腦兒地全倒了出來。好在此時的他已然口齒不清，除了知道真實情況的宜野座之外，似乎沒人聽得明白。
一直和縢拼酒的常守監視官見他醉成這樣，當即擔憂地表示是否應該先送他回去休息。
一旁沒有喝酒的宜野座便歎氣，[今天你是主角，縢就由我負責送回去了。]說著將醉醺醺的縢架起來。


好不容易將縢運回房，把他暫時安置在沙發上之後，宜野座便想著去找點牛奶或是綠茶什麼的來給他解酒。打開了冰箱門正在翻找的時候，那邊廂難得安靜了一會兒的縢卻突然叫了一句[宜野先生～]，還將最後一個音節故意拖得好長。
宜野座便隨口地應了兩聲。


[其實那次出任務，我只是隨口說說啦～沒想到你真的會答應哦……]
大概是因為距離、以及背對著的關係，縢的聲音顯得有些遠。不過這並不妨礙聽取，也不妨礙宜野座知道他說的是哪一次。


[……對當時的我來說啊，一直被雪藏著……其實也樂得輕鬆啦……]
也不管對面宜野座有沒有回應，縢始終自管自地說著。
[只不過要是在出任務的過程中死掉，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也說不定。]
近乎喃喃的聲音，宜野座卻一字不落地捕捉到了。或許這就是當時他所感覺到的“認真”吧。


[想著就這樣也好，故意讓對方刺中，刀刃擦中皮膚的時候身體卻還是不聽使喚地動起來……]
宜野座看不見說著這些話的縢的表情。就如同當年在中央公園廣場的臺階旁，縢看不到宜野座的表情一樣。
[其實我是在生自己的氣。]
縢小聲道，沒有再多說，但宜野座知道他一定是在說遷怒于自己的那件事。他走過去，將茶杯放在縢面前的長桌上，還沒完全泡開的綠茶葉在杯中打著小漩。
[我知道。]
一瞬間，縢看起來有些驚訝，但很快他又轉而笑起來。
[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即便周遭還發生著很多叫人不爽的事，]






這就是我自己選擇的工作啊。他這麼說著，笑容如同冬日的陽光一般清亮耀眼。


宜野先生，我——。












[……宜野座先生？]後輩的女孩子打斷了他的思緒，[怎麼了，是在縢君留下的文件中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嗎？]
被叫到名字的監視官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不，沒有。只是想起了點事。]
在後輩疑惑的目光中，他將顯示屏上寫得亂七八糟並畫著怪獸塗鴉的報告書關閉，就好像關起了記憶中某句未完的話。




未完不續
Fin.


【後記】
似乎變成了莫名其妙的一篇對話文……真是非常抱歉。
下午看完了PP16話之後一直就覺得好難過，覺得縢死得好冤……於是想要寫點什麼。雖然寫到最後我也不知道我在寫點什麼了後半&收尾好草……（x


在我的感覺中，縢的思想其實還挺陰暗的，尤其是剛剛從矯正所出來那一會兒吧。5歲就進矯正所的他一定比任何一個執行官都更渴望自由，也一定比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來得要厭惡自己的存在。（這種矛盾也可以體現在生與死的方面吧，因此最初的情節裡我讓他在兩者之間搖擺了(x)不過最後還是會選擇要活下來這才是縢的堅強所在吧，嗯。）而現在的他雖然還是會有陰暗的成分在，但總體來說還是積極的吧，就好比現在的他會承認自己是嫉妒著被SIBYL認可的人們的幸福，但換做以前可能就很難承認吧。要說這種變化是如何產生的，我果然覺得還是由身為最早接觸他的、監視官身份的宜野來造成是最為合理的解釋。
因為這樣，在初陣的時候我設計了一段縢宜之間的對話。
我想縢死去的時候，即便會有不甘，但是應該不會後悔吧。
這個想法一直沒有改變，因而促成了本篇最核心的[最後一句]。但在真的寫到從縢的口中說出來的那一刻，我又突然猶豫了，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是不後悔還是對於宜野的感謝。（這裡告白的話肯定なし吧233雖然還挺喜聞樂見的）
於是最後就變成是未完的話了。不過這樣也好吧w大家一起來虐虐嘛（。


最後……如果有來生的話，希望縢別再誕生在SIBYL的時代了……他也值得擁有自己的幸福啊。
PS.傑克森大大也死得好慘啊……………………（你非得加這麼一句嗎喂
PPS.本來這兩天是打算寫歡樂的全員新年梗的，但……老虛麻吉老虛，一死死一雙，完全沒這個心情了……明明白毛才是最應該死的，卻還苟延殘喘地活著…………實在太不公平了…………我情願用一百個，不，一百億個白毛來換回縢傑克森大大還有佐佐山啊…………總之連個年都不讓人過好老虛你可真是你我你……（憂鬱臉）
PPPS.真想找人來救救除了寫/看報告書就是區域精神壓力上升梗的我的腦啊（……

≪ 不是所有的混更都叫寫著寫著就黑泥了

我可以來毀滅證據嗎(´･ω･`) ≫